6.24.2005

眠與思的吊詭關係(續)


「你知道嗎?美美昨天終於飛了她的男朋友。」坐在前排的女孩子在談手提電話。

我當然不知道!我連你也不知道,誰是美美我怎會知道呢?

諷刺的是,雖然外面下著傾盆大雨,在巴士裏又有糟吵的引擎聲,就是因為她不想別人聽見而用手遮掩著嘴巴,不但一看就知道她在說人是非,她的手更變成了共鳴箱,而坐在她後面的我聽得清清楚楚。

現在我知道了──我心裏道。

「聽她說他的男朋友根本就不理會自己,又小孩子脾氣。」

真的嗎?

「是呀!她說她的男朋友連自己的好友生日也借故不出現,晚上去完街又不送她回家,真對她冷淡呀!」

那完全是一面之詞。

「自己好友生日借故不出現。」是什麼意思呢?他用什麼理由呢?是不是因為他工作繁忙呢?因為他生病了?因為他不喜歡聚會的地點?其實他與好友不和?還是他真的因為不喜歡美美所以不出席好友的生日會?這個「愛屋及烏」反面的發生機會率、或然率有幾高呢?縱使借故不出席其罪重又哪兒呢?

同理,「晚上去完街不送回家。」去街去哪兒呢?只是在那女的家樓下宵夜?還是在東龍島呢?去唱卡拉ok?還是去的士高呢?男的家在哪兒呢?距離女的家有多遠呢?晚上?有幾晚呢?晚上六時?還是零晨三時呢?這個活動只得他們兩人?還是一大班人,而且有同路人呢?男的翌日是不是要起得很早呢?還是終日無所事事呆在家中呢?

如果只從這兩句說話就說他冷淡,並宣告他死刑,是否公平呢?

「好彩她之前有個靚仔醫生追她,昨天她終於開始另一段感情了。」

真相大白。

下車後我把我的分析告訴在巴士上一路都坐在我身旁女朋友。

「不要再說了,頭有點『實』。」她說。

「那位讀哲學的老師看過我們的作文後,並不是與我們說寫作的技巧如何,而是說我們『心未定』……」在吃著晚餐時,女朋友在向我訴說她讀中學時的往時。「我會覺得想得簡單一點有它的好處,因為如果想得簡單一點就可以吸收別人的想法,而不是堅持己見,可以多角度思考問題,而不是鑽進牛角尖。」

想得簡單反而可以多角度思考?多角度思考不就是要想得仔細嗎?

但是,我想了一會,不得不同意她的見解。

要想得清楚,的確要想得仔細點、深入點。每個關節都要去考慮,每種可能性都要去假設,那樣才能全面而真實。但這樣去想事情、想問題的確太累人了。要把事件想仔細,卻很容易變得混亂,最後更違反本來想清楚的目的。想得太仔細、太複雜的話,反而又想得不清楚。所以要想得清楚,反而要想得簡單。

原來平日要思想得簡單點,真正要去想的時候,才要想得仔細。

那與眠與思的吊詭,有異曲同工之妙。

圖(https://i.ytimg.com/vi/OOCVPTsTuKE/hqdefault.jpg)

6.11.2005

都市生活的自覺


書名︰《一個人上東京》
作者︰高木直子
譯者︰常純敏出
版社︰大田出版

或許你會認為「鄉下人出城」是一個老土的主題,七、八十年代的香港或許還會看到各種媒體訴說他們的故事,因為在那時「鄉下」就是堔圳河的彼岸。可是在全國都在都市化的今天,事實上「鄉下」已經消失在我們的意識之內,「鄉下」彷彿已經失去了它原有那種令人懷念的氣味。

但是,縱使在發達如日本,好像高木直子那麼隻身走到大城市東京,也會令我們的目光再次放到這些努力生活的人的身上,「鄉下人出城」這彷彿已成為一個永恒的主題。它長久以來吸引我們的地方,並不是因為想看鄉下人大驚小怪的滑稽表演,也不是透過嘲笑他們的在鄉下苦悶的生活來突顯自己的優越感,而是作為一面鏡子──縱使「鄉下」不是確切地存在著──讓我們看到了在都市忙碌的生活中的自己。

「我到底是來東京幹啥的?」高木直子道。

在都市,光是要找到生活費就已經把人弄得筋疲力盡,那還能有什麼夢想與目標?由鄉下跑到城生活,絕對不是一個遇然的巧合,也不是個無傷大雅的選擇,而是個需要勇氣與意志的決擇。當高木直子到東京過著不是想像中的生活,為了糊口而到壽司工廠工作、在東京忍耐著無法忍受的地鐵地獄、看見別的人閃閃發亮自己卻為了沒有公車回家在陌生的街道中迷失方向、不斷在逃避著街頭的推銷騙局……沒有一樣東西是她到東京的目的︰成為一位自由插畫家,懷疑就會陪伴著孤獨一起敲著心門。

「上東京是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或許就是這種不斷的自覺,「鄉下人出城」永遠都會是都市人喜歡的故事,因為都市人的內心深處都羨慕著他們可以享受者自覺的痛苦,而自己則消磨在維持生存的瑣碎事情上讓生命白白流走。

6.06.2005

近在咫尺的巨大黑影


「又是……那地鳴聲……」少女突然醒來。

「又是……我好像又聽到那地裂山崩似的聲音……」

「現在我依然會經常在夢中驚醒……」

「怎可能……」她起來,站在窗邊,拉開窗簾。

「怎可能……又是……又是那個……!!」她看到的是在平房後嵩立的巨大黑影。

這是由浦沢直樹繪畫的漫畫《20世紀少年》的開場。你或許會覺得很荒謬,一堆巨大簡陋的廢鐵,在街上行走居然無人知曉,直到女主角從夢中驚醒才恍然大悟,危機就近在咫尺。

「那是什麼?」他問。

我們坐在木長櫈上,望向遠方的爛地,樹起了幾座淺籃色的圓柱體。

「那就是用來作穿梭機的火箭發射場。」或許因為要作畢業禮表演的採排,需要留在學校到五時半而感到無聊,不禁「吹起水來」。

「真的?」

「是呀,遲些還會興建穿梭機的發射平台,然後……」

就這樣,我作的這個「故事」倍伴了一整個月的放學時間。

到翌年的畢業典禮表演採排,才知道那是一座座住宅大廈。

以前的建築的科技沒有那麼先進,蓋一座大廈起碼要大半年的時間,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很好的幻想空間。只是那時我沒有想到,我現在就住在以前所謂「穿梭機的火箭」之中。

那時,我才五歲。

二十多年之後,二十一世紀的今天,世界不斷在變。不單只是知識、資訊、交通、科技,還有就是與我們很親近的建築物。

記得以日本漫畫式長髮大眼衣著性感的CG合成的「美少女」廣告來宣傳的那個旺角新建的一座大型購物商場嗎?我第一個想法就是︰一天24小時都人頭湧湧的旺角,如何還有地方安置得下另一座大型商場呢?

這個想法在我終於由慣常行走的逛街路線從大廈與大廈之間的隙縫中看到這座龐然大物之後就令我驚覺到一件事──那就是令我們感到自豪的高樓與密密麻麻代表繁榮的大廈,原來只是矇閉我們的遮眼布。如果有一天在旺角市中心興建致命的核子爐,可能我們要到爆炸毁滅的那一刻才能驚覺危險就在身邊。

那個巨大的黑影,何時也有可能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