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2011

三戰求敗之道


「能打裝作不能打,要打裝作不要打。」(陳某,2008)

「吓?我諗KO肯定不同意。」在早餐時與W談起今天「不要驘,只要輸,還要連輸三場」的戰略時,W也顯然一腦子問號。(後來證明W真的了解KO,KO一篇〈道不同〉中頭三場的描述就最明白不過。)

「就當我昨晚打機打晚了,要HEA打。」我笑說。

在整裝待發時,再向KO與W談及今天「三戰求敗」的戰略時,他們的反應仍與早上一樣。「不要驘啫,可以打和嘛!」W說。

本想一次過說出真相,然而還是吞回肚子裹去,說︰「不是要和,要輸,越難看越好。」

WARGAME與很多競賽一樣,勝負並不是在「比賽場內」決定。正確來說,競賽早在「場外」已開始了。

一切在場外決定的勝負因素,就是「天時」。「戰略」、「天時」其義一也。

無可否認,「三戰求敗」其中一個考慮因素是避免令街外人對我們產生壞印象,「就住打」往往能盡量保持一個友好關係。試問,這世上有多少個KEN?

但是,真正的理由是,第一,SBSH的「包圍戰術」(註︰或W君所謂「主手突擊戰術」)太強,在上次「鬼打鬼」時已親身領教過了。故在選擇戰術時往往都以此作為首選。「單調」、「乏味」固然並非理由,但因為「單調」容易被對方看通,無論在實效上還是心理上,對方會總有對應辦法,對往後戰事不利。例如︰KEN早已在鳳園年代發展出一套在最後場一字長蛇陣,姑且勿論有否方法破解,卻令我們頭痛不已。更甚的是,各SBSHians在心態上會因此無法跳出框框,接受不了新打法,固步自封。「求敗」則在某程度上放底「不敗」、「強攻」的包服,多作出不同的嘗試,令自己的打法更完善。

第二,是新戰術的開發。與「包圍戰術」相對的是「伏擊戰術」,兩者互相結合的就是「迴圈戰術」。兩者都需要令對方產生「此處可攻」的錯覺,要真正實行時,進攻的小隊必須做到「能放能收」。進攻時狠狠地進攻,但亦要假裝狠狽地逃走,對方方會上釣。所以,「求敗」正正並非要「HEA」著打,而是「認真地送死」,後方伏擊的兄弟,才會有機可乘。最後一場較能造伏擊戰術,就是因為最初是KO,然後是我、肥琛等,在右方也中槍死了,而且死得難看,右方只剩下星一人,可是對方卻懵然不知,開始包圍左方。若果星更能把握時機,定能了結更多人。可幸的是,終於見到伏擊星的威力。

第三,一天的WARGAME活動並不是一場過的比賽,而更像聯賽。「三戰求敗」戰略並不是要自己輸,而是往後多場能長勝下去。「求敗」不但可令自己更集中精神留意對手的戰術,知己知彼,並在較後時間發活用。而且,更能令對手心理上疏於防範。正如賭仔在賭場上,買第一場就驘錢的話,最後會輸得很慘一樣。結果戰壕二、三戰,相信對方從沒有想過我軍打快速包圍戰術,在意想不到地在短時間內完成清場行動;在戰壕四戰中雖然在幾乎全軍覆沒的情況下,能以「迴圈戰術」打倒5~6個對手。面對這麼種種,對方只能把戰事不利推卸在對方「不死」、「低B」等子虛烏友的指控,而不是調整自己的打法,反敗為勝,正正因為頭三場我們全無表現,造成無法接受之後戰況的落差,這明顯地掉落「三戰求敗」的心理陷阱之中。

第四,「戰敗」不單令對手作出錯誤判斷,也能累積自己的士氣,讓其一次過爆發。「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左傳》,曹劌論戰)老虎仔時常說疲倦,而KO則越戰越勇,形成強烈對比。

然而,要刻意戰敗原來也並不容易。頭場鐵板陣,結果也打到尾段才能送死。在走出戰區時我對著剛開波卻而戰死的W與KO兩人說︰「你們的戲假左D喎。」W卻笑說︰「你的戲重假啦,走出去都射唔中,都叫死!」我笑而不語。

10.19.2011

包圍與伏擊的變奏︰迴圈戰術


這一仗,有自己打自己的感覺。

陣地戰能手的KO打衝鋒;指揮力浮現的MG居中調配;火力超長的NC從後方支援。這個陣式,再加上快、狠、準的包圍戰術,與上次戰谷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

「放對了地方就是天才,放錯地方就蠢材。」W的觀察一矢中的。人手分配也是戰鬥的一部分,用人失當的責任應該要策劃戰術的我要負全責。

當然,戰事失利的回報是新戰術的開發。

KO與MG等人所用大約是SBSH的典型從強手(右方)包圍戰術,在草原戰中的威力終於能親身感受。然而,這個戰術並非沒有不破的方法。

以速度決勝負對攻固然是其中一法,例如遊樂場首戰我破格衝前搶點的確在一段時間打亂了對方的陣腳。然而這突擊戰術只能用一次,遊樂場二戰之敗就是一例。

二法是進行伏擊戰術,水立方首戰雖然以左方為伏擊之法,然而搶點速度比KO等慢(沒有考慮到搶點之距離),在沒有可退與可隱之情形下,全滅。

三法是水立方二戰,W從右路搶點,一擊得手後從原路退回中場,這時LANC與ALEX上前接應,對方雖見左路空虛,但以防伏擊,故未敢進攻。這時W帶著LANC與ALEX從右路繞道後場到左方攻擊,對方必然未能有所防範。這種從右路迂迴到左路的攻擊戰術,暫名為「迴圈戰術」。由右前場迂迴到後場,再從左路攻擊,這是「大迴圈」。結果W君與LANC及ALEX潛行到左前場,正想一舉反擊之際,完了場。

當然,「迴圈戰術」的實際運用還需要多次失敗的試驗,例如「海灣村」一戰,本想從左路「迴圈」到右路進攻,結果因為對方退守左路而令戰術進退失據。(那是我的責任。)雖然W君仍能從左路打到右路(沒有退到後場的迂迴,暫名為「小迴圈」),T君亦帶著LANC及ALEX等從左路退守,再由右路進攻。我方雖已成包圍之勢,但最終仍然因為時間所限而太急進行動導致功敗垂成。

A、B兩TEAM,終於成形,又是時候再思考如何分隊。

8.31.2011

動車、長隆與賽格


晚上十時多。

「嗯,現在以時速二百多公里正在行駛呢。」Polly指著車廂內的電子螢幕説。

在兩天長隆水上樂園之旅後,回程的路途上抱著還未肯入睡的兒子,坐著由廣州東開出的和諧號列車。

「不是說過會減速嗎?!」我說。

這種自言自語沒有人能答得上嘴,但並非因為大家也不知道答案,而是大家心知肚明,心裡有數。

「我們一家會去野生動物園那一邊。」出發前我在Fackbook event中留言,立即換來兩位好團友回應。

「唔緊要架,但食飯你請。」

「同意呀!當交保護費,我地護送你一家去長隆。」

我並不是害怕把我的豬腩肉展覽於人前,而是害怕重覆多年前的一次自助餐的經歷[1]。莫問水上游戲是否安全,在同一個池游泳,也需要高度的信任。

然而Polly與Samuel卻非常渴望在水上樂園玩水,不單買了新的泳衣,而且更在我家樓下的泳池試驗過了。

「你們真的不去水上樂園?」 在等候上車去廣州時,團友們你一句我一句地道。

「我們打算圍著你一家入水上樂園啦!」

「阿霆鍾唔鍾意玩水水?我地一齊入去玩水好唔好?」

不等一班熱心的團友說下去,我就笑著表明一家已帶了泳衣,準備入園。

當然,也是為了請少一頓飯:P

在旅途中的經驗,令我改變多年來對中國內地同胞的印象。整潔的地鐵車廂,在等候時也尚算肯守秩序排隊,最意想不到的是,不只一次,在坐地鐵時有人肯讓座給抱著兒子的我們。

雖然也遇上不少令人驚訝的地方,例如一眾在陶陶居吃過晚餐後,遊走在荔灣區上下九路的行人專用區上,欣賞舊廣州的建築物時,卻有一對父親抱著小兒在渠邊大便!聽其中一位友人說,他還親眼目擊著地的一刻。

檢驗國民素質,不需要什麼煩人的統計,只需要與其吃一頓自助餐;而同在一個泳池中游泳亦然。

縱使在香港的泳池中,也會偶然發現身邊的水域突然變了暖水,甚至聽聞有不知名長條形物體在飄浮。前一晚還擔心著渠邊事件在長隆重演,卻事實完全相反。

中國人的國民素質的確大大地提升了。

冷水池沒有忽然變暖;水面上也看不見長條的踪影;在人山人海的游泳池中,救生員們都克盡職守;泳客們亦都非常合作;甚至在購買食物時,有位小姐啦著她的男朋友用普通話說:「要在這裡排隊啊!」男的當然乖乖就範,耐心地排隊去。

「原來中國的文明未來,是靠女性的努力換回來的。」我當時心想。

這就表示,中國的現況並不只是中國人本身的問題,也是制度的問題。在長隆之旅後,與數位友人到堔圳的賽格購物時得到證實。

「賽格就當作是超大形鴨察街,古靈精怪的電子產品一應俱全。」出發前說出自己的猜想。

「那我要買iPad的鍵盤。」

「我想看看汽車的導航。」

「最好有部艾風6」眾笑。

iPhone5還未見踪影的今天,我們想看些什麼,盡在不言中。

「莫說iPhone,iPad3也有。但若不要的就不要還價,還價後對方ok,你就要買了。」其中一位很資深的提醒眾人。

心想守著這金科玉律,抱著去開開眼界的心情。

雖眼界是開了,但不過是別的。

在街上的蘋果標誌,那被咬的一口總是比平時小一點;後來購買汽車導航攝影機的牌子「Carcam」,字體與包裝總與「Cannon」有幾分相似;甚至綠白紅的招牌並不是「7仔」,而是寫著「便利店」三字的便利店。

冒牌、假貨、次貨固然充斥著。我們買的幾部攝影機,有的底座不平;有的補光燈燒了;有的甚至連螺絲位也沒有螺旋紋,是假的;8G的記咭只有2G一可用等等。在街上吃飯時,有時也要自己莫想太多,因為吃一口炒菜,若使用的只是「口水油」已是萬幸了[2]。

「都預左啦。像尋寶一樣,若買回來的東西可用,就是中了奬。這也是一種樂趣吧。」回港後一次聚餐中,我說。

所以這些都不是問題,問題而是當你明知整個商場都是老翻、一街都是假貨、買會家的將會都是次貨的時候,走上商場電梯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冒牌、不是假貨、不是次貨,而是「強烈尊重知識產權,嚴打不法侵權貨品。」的橫額;聽到的是不斷重覆播放售賣假貨品懲罰、如何保障消費者的宣傳聲帶的時候。

但是你會發現所有人,無論老闆、店員、商場管理員,甚至包括在執法的人都視若無睹、充耳不聞,埋頭苦幹地整理話會「嚴打」的老翻貨。中國真正的問題,不在於中國人的虛偽,而在於中國人對於虛偽的制度,早已習以為常,早已變得麻木。

難怪在動車追尾事件後,溫總立刻榮升奧斯卡終身影帝;鐵道部發言人一句:「我反正信了。」成為最多人引用的金句。

在長隆回程的和諧號上,看著應已減速行駛的列車上的電子速度顯示屏,維持兩百公里高速飛馳著。想起在Facebook Like過友人的一句話:「鐵道部還說高鐵安全全速行駛,但你仍敢坐嗎?」

「不是說過會減速嗎?!」還相信它會真的減速的我,問了一個白癡問題。

這叫自作孽。


[1]詳見拙文<自助餐與文明>
[2]因為之前央視曾報道過,使用「坑渠油」已是大小食巿公開的秘密。

8.16.2011

關於《INCEPTION︰潛行凶間》的一些哲學思考


「這套戲好睇的地方是︰導演剪少了一個鏡頭,之後又多剪一個鏡頭。」與友人游走在雨濛濛的旺角街道時,談起《潛行凶間》。


「嗯?」我問。


「在主角潛入到日本人的夢境中,剪少了開槍的鏡頭;之後在見到兒女時,又多剪了鉈鏍在自轉的鏡頭。結果大家就分別不到,究竟主角最後留在更深的夢中,還是回到現實,大團圓結局。」他說。


「這個『大家』,極有可能包括導演自己。」我笑道。


無論在網上還是現實上,這套電影都引起不少討論。


「我與朋友行山都講左兩粒鐘!」我的一位學生,在暑假補課時談起這個話題。


而我的一位網友嘉在她的網誌如此寫道︰「而另一個看法是上述的『第六層』夢並不存在,男主角成功說服了日本人,與他一同回到『現實』中去。然而這個『現實』並不是真正的『現實』,因為男主角從故事一開始就已經在做夢,所謂的『現實』是他的『第一層』夢,甚或是第二、三、四、五層夢境。」〔1〕


在完場步出APM戲院的門口時,我向同行的朋友如此說︰「其實條大橋很舊,好像《MATRIX》、《GAMER》,甚至《TRUEMAN SHOW》都可以話用過,不過用的方法不一而已。但是,這也未算舊,最舊甚至可以追溯到莊周夢蠂。」


甚至可以追溯到我很久之前寫的一篇小說


「虛擬真實發展到極限會是怎樣?」


當年看見電視新聞報導有關探測火星的新技術時,提到人類可以不用犯著生命的危險,只需要安坐在地球的某一角落,超遠距離遙控機械人,就可完成各種任務。而這種搖控,並不是一般玩搖控模型那一種,而是為著模擬人類靈活的雙手,操作人員需要帶上古怪的機器,感知機械手臂周圍的環境,同時發出相關的指令,機械人就會做出控制人員相同的動作。看到這裡,不禁聯想到,若這種科技發展到某一天,會變成怎樣?


「那就是現在的你與現在的我。」


到現在還記得那思考探索終點的震撼。那種震撼並不來自科技發展的驚訝,事實上,這些年來,由在軍事上無人駕駛戰機的投入,到3D電腦動畫的發展,甚或電玩中所謂「MOTION CAPTURE」的技術,都告訴我們,要到這一天絕非不可能。而是一個更深入的問題︰我們在區分「真實」與「虛假」上,是多麼的兒戲。


如何分別哪些是「夢境」?哪些是「現實」?大部份人都以「感官知覺」作為區分的標準。事實上,由「感官知覺」所產生的刺激,遠遠超過由「夢境」的「自我製造」。


「昨晚的夢仿如真。」這個普通的經驗告訴我們︰夢真,還不夠真。可是,在同一時間,大部份造夢時都不知道自己在夢境中。但是當我們回憶夢境,與真實的回憶,卻不盡相同。


這個不相同,除了「強度」之外,就是記憶的「連貫性」。夢境,永遠像是片段,無法串連上來。故此,我們實際上在區分「真實」與「虛假」,還是依靠記憶。當《潛行凶間》觀眾的我們,為甚麼知道這是「第X層」夢境?靠的就是影象的連貫性。


但是這有一個不當預設︰「時間是以直線發生的。」尤其是當我們看電影時,我們身處的電影院中,以「上帝的角度」觀看,時序當然是以「過去﹣現在﹣將來」。但是,《潛行凶間》的表達手法正正是以「倒序法」,那根本就不只是一種表達手法,而是在挑戰觀眾。為甚麼你會知道這是「倒序法」?難度這不是你主觀地認為?難度這不是對「記憶」作為區別「現實」與「夢境」的一種挑戰?


故此,「感官知覺」、「記憶」也不可靠,我們還有「理性」。在電影中,主角以「不倒的鉈鏍」來區別「現實」與「夢境」就是這一種層次。


「在現實世界中,不倒的鉈鏍是不可能。」這種不可能之可能,在電影最後的鏡頭交代得很清楚。究竟那是「不倒的鉈鏍」,還是在鏡頭移開後倒下?理性到最後,是不能解答這個問題的。


「甚麼是真?」尤其是當你無法知道區別甚麼是「假」的時候,問這個問題重要嗎?


當下即是﹣「男主角不理會那是否夢境,擁抱著兒女享盡天倫樂。」那並不是要解答問題,而是要消解問題。


哲學思考,若不是對應著人生,那就沒有意義了。
後記︰
在暑假中偷偷把久未成文的文完成了。另一個令人聯想到的部份而未有寫在這篇文章之中︰教師其實也是另一種《潛行凶間》。
〔1〕 嘉。2010。《拜物小姐戀物誌》︰〈解讀《潛行凶間》的「空間」〉。

8.15.2011

《虛假中的真實》


(註︰這是大學時代所寫的一篇小說)


幾經內心交戰,雖然膽顫心驚,但最後終於股起勇氣,輕輕地推開了那又寬大又沉重講堂的門。

“對不起,我來遲了。”

與教授目光相接,他點了點頭並示意我坐下。由於這已是研究院的課,連教授及我在內,亦只有六個人而已,所以把五張椅子圍了個半圓形,而教授則坐在圓心的位置。我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不好意思地坐最右邊的椅子上,而我的鄰坐是位陌生的女同學。

或許是因為這個講堂是新建成的,無論是牆壁的顏色或是燈光都採用使人精神的白色,而且這個六.七百尺的講堂只有我們六個人佔用,所以亦非常寬敞。我總覺得這裏給人非常安穩,而且有著彷彿能把握世界的感覺。在這樣的環境下,我那紛亂的心才定了下來。

“剛才我們談到那兒呢……噢!是嗎?嗯……所謂正常與變態的分別在於正常只是大多數人的意願,而變態則就是不能被大多數人所接受的經驗或行為而已。”教授見我已經坐好便繼續他那未完的話題。

坐在我身旁的女同學對於教授的說法好像深感不滿,在教授剛說話時深深的皺著眉頭。教授一停下來,她就立刻道:“對不起……但是剛才所說的,不是己經沒有心理學家採用的嗎?而且究竟那種行動到達所有人口的百分之幾才叫做正常呢?譬如說,這個世界上只得一個愛因斯坦,那麼愛因斯坦也是變態的嗎?況且這種說法既不能被證明為真,但又不可能被證明為假,那麼對我們有什麼用呢?”

她正說出我心中所想,在現在的社會裏,沒有認知意義就等於沒有意義。所以我亦不斷地點頭表示讚同她的論點。

當她說完後,教授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會,道:“在我說出論據支持我的論點之前,你們先聽聽這個故事:從前,在我還是讀研究院的時候……”

***

從前,在我讀研究院的時候,學系要求是要我去見一個有精神分裂的病人。所以我約好了時間便去到精神病院裏去。

本來院方安排我到一個特別室去和那病人接觸,但是我卻堅持要先到他的病房去。因為我想,了解他的居住環境,有助於了解他的思想。

而那個病人的房間是設在精神病院的地下第三層最盡頭的那一間。當我們到達地下三樓時,一出電梯,從暗角處突然有一個人飛撲出來,使勁地找著我的手臂。

“虛擬真實發展到極限究竟會變成怎樣?”他說。

我當時嚇得連什麼反應也沒有。但他卻顯得比我還要緊張。

幸好隨同的保安員很快就制服了他。從和我一起去的精神科醫生的口中得知,那個人就是我接著要接觸的病人。

其實在去與他見面之前,我已經閱讀了那份有關他的心理學報告。報告說他是個非常之“聰明的”病人。雖然他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時常以為自己是由另一個星球來的生物,但是當他知道自己的處境後便裝得好像已經康復了一樣,而且曾經三次欺騙醫生逃走,幸好每次都及時發現。我那時在想,那大概是第四次吧。

接著有院方的人員及那位精神科醫生的陪同,我來到了那個預先準備好的房間。(那房間給人的感覺就好像這講堂一樣,使人覺得自己很理性)。那個剛才找著我的病人就坐在一張長桌的盡頭,我則坐在他的對面,而其他人就透過一塊很大的單向透光鏡在隔壁監視我們。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我還沒有坐定他便這樣對我說。

“對不起呢。那為什麼要逃走?”其實我也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因為他找著我的手臂只是數分鐘之前的事而已,所以我猜想他是說坐在那房間很久了吧。為了不要被他帶著走,我先提出了問題。

“逃走?”他看走來十分疑惑。

“就是剛剛你自己走出了自己的房間。”我補充的道。

“啊!你誤會了。我只是想早點見你。我已經在這世界等了三十多年。”他說。

“這世界?三十多年?等我?”這次到我十分不解。

“嗯,逃走都只是想見你。”

“為什麼?”

“因為有有件事想要告訴你。”

“什麼事?”

“你的兒子在三十多年前已經出世了。”

就是這短短的對話,我就可以肯定他的精神有問題。因為我那年只有三十歲,不要說認識,就在以前連照個臉也是不可能,更何況是結婚生子?除非有前世吧。

“不要說這些了,談談你以前的經歷吧。你說你是從另一個星球來呢,是不是真的?”我說。

“不單只我,你們所有人都是!”

“我們?”我想他大概知道隔壁有人在監視吧,繼道:“那麼從那一個星球來呢?那星球叫什麼名字呢?”

“地球。”

“地球?不就是這裏嗎?”

“並不是這兒,是另一個星球。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或許是祂不希望我們忘記自己的真正的出生地吧?”

“祂?”

“嗯,大概你已把所有東西忘記了吧?真治。我就是為了告訴你真相,我才會跟你一起輪迴到這兒來。”

“什麼?”

“那麼就讓我從我們到行星GRs958h──那時我們的確這樣稱呼的──執行任務開始說起吧!”他說。

***

宇宙深處──GRs958h行星。

“下降程序啟動……進入最後倒數,十.九.八……”

當電腦倒數完畢,表示下降中的紅燈便立刻亮起,隨之而來的是無法形容的離心力。不用速度計告訴我們現在的速度,也不用壓力計告訴我們壓力的數據,單是靠裝在這“軀殼”上無數的感官器,我們已能從距離這艘太空船約三光年的地球上感受身心被撕裂的感覺。

所謂“軀殼”,原是由開發宇宙的遙遠操控機器人演化過來,那即說它本來是為了保護人命而存在。初時在“軀殼”上只安裝簡單的監察器,控制的人(我們稱呼自己的真正身體為“真身”),“真身”在遠距離操縱軀殼行動,完成困難的開發任務。但是後來亦為了保護軀殼而裝上感官器,(所謂“感官器”是以第一身的感覺去体驗機器人所處的環境,即是當軀體遇到火焰時,真身在遙遠的地方也同樣感到其熱力),使“進入”軀殼的“意識”能更早發現危險的存在。本來都是好事,可是隨著日後科技的進步,裝上軀殼的感官器越來越多,到現在,軀殼上的感官器都接上了人類所有的感覺神經。

本來為了保護我們而存在的軀殼,好像有點忽視了我們這些“真身”的感受。就連高速下降時出現的耳鳴現象也真實地呈現。

真的不知道應該讚美,還是埋怨科學的進步。

“必必必……下降程序錯誤,c=248hq.y=jf564p……不能修正。重覆!不能修正!”

突然機艙發生不尋常的震盪,所有能亮的警告燈也亮起了,氣氛異常緊張,接著而來的是溫度昇高了好幾十度,縱使軀殼是以安全帶固定在坐位上,但機艙的不停震動使人有坐在碎肉機之內的感覺。

為了適應不同的環境,例如:遇到炎熱的環境要進行冷卻,必須令軀殼有更大的變化,所以大多數軀殼都是半有機体,那即是說軀殼上也好像我們真身一樣會流“汗”。同時也裝上了類似“胃”的器官。在機艙不定的震動下,在“胃”裏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本來在這種惡劣的情況下應該為了保護自己的意識而立刻“離線”,回到真身處。那麼我們就不用受這種精神上的折磨。但是事與願違,離線的程式也好像失靈了。就連聯絡人員也不行。而且這艘太空船上只得我們兩人。現在唯一能逃離這裏的方法是:只有把作為“天線”的腦部破壞,這樣真身與軀殼便失去了聯繫,意識也可以安全地回到真身那裏去。

“隆隆隆……”

又是一輪非常猛烈的震動,太空船好像碰撞到什麼似的。軀殼的手不自覺地保護著頭部。雖然真身與軀殼以超光速的頻道連線,但數據的轉送仍有百分之一秒的誤差,所以軀殼才預設不用意識的指示而行動,類似真身神經反射的自我保護的機制。這樣,現在的我連“自殺的權利”也被剝削掉。

我開始後悔為什麼要參加這次行動。我的後悔不是因為要承受這比在地獄更像地獄的感受,也不是因為要忍耐與漫長孤獨的搏鬥。我想作為一個人,最痛恨的是自己的命運不能由自己操縱。

自從太空船撞到什麼東西以後,速度明顯的減慢了。可能因為磨擦的關係,機艙溫度又再昇高,雖然說要忍受比烤爐更熱的感覺,但是終於等到最後一下反動的震盪,太空船完全停止。

“下降程序……完成。”

我原本想是我太緊張,連軀殼也不大受控制,“手”不停的抖顫,不甚靈活,花一點時間才把機艙的門打開。經過仔細檢查裝備,尤其是那支自衛用的手槍之後,正打算離開太空船完成這次的任務時,走到機艙門口才發現太空船之外漆黑一片,簡直就是伸手亦不見五指。但就在這一剎那,我感到一陣目眩,地板不再堅硬,我就像被拉到在半空浮游著。我討厭這種感覺。這個我還早在數分鐘中前覺得純熟的機艙變得像一隻怪物般;機艙外的暗淡世界就像在吞噬我的意識;一切的事物都好像不能夠把握;我的身心也變得無力。

*** 

“後來我告訴你我的感受,你說你覺得也是這樣。真治,試一試回憶吧。這麼刻骨銘心的感覺,沒有可能這麼容易就忘記的。”

“真治?我並不是真治啊!”我說。

“只要把精神集中點,衝破思考的障壁也不是不可能的。真治,試一試回憶吧。”

“我說過我不是叫真治!”不知為什麼,我忽然整個人也激動起來。很重很重地拍了桌子一下。

在隔壁的精神病醫生看見情況不妙,便走了過來。

“今天到此為止吧!”

我喘了幾口大氣,稍微安定了下來。

正打算離開之際。

“虛擬真實發展到極限究竟會變成怎樣?”忽然,他說。

我呆了一呆,然後與那醫生對望了一眼,頭也不回就離開了房間。

“不要被他的說話影響,要時常保持自我。”那精神病醫生這樣對我說。

“對不起。”

“要時常保持理性。”

“嗯,我以後會注意的。”

話雖如此,但是如何才能做得到呢?當他形容他的經歷時,我彷彿親歷其景。或許我發現自己不自覺地投入了不應該投入世界,所以才如此激動吧。但是現在想來,這可能是因為我害怕他所描述的那種感覺吧?

第二天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我繼續聆聽他的故事。

***


為什麼我們在那時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呢?因為我們“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我們就好像不知自己為了什麼而來到這個世界一樣。沒有方向,就沒有意識。沒有意識,可能有自我嗎?那只是行屍走肉般的存在。我們有被丟棄的感覺。我們真真正正被這世界孤立了。

我們也不知自己猶豫了多久,結果唯一出路是向前走。尋找自己的任務便成為我們現在的任務。那是沒有方向中的方向。

我們行了大約三十分鐘左右吧,才發覺我們其實到了在好像完全沒有盡頭似的地下廣場。我們就這樣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又大約過了三十分鐘,忽然間在我們前面出現無數好像鬼火的綠色暗光,閃爍不定。

當我們走近查看時,更震驚的事發生了。

*** 

“那並不是什麼鬼火,而是一個個裝滿綠色螢光液体的透明膠囊。但是你記起膠囊裏裝的是什麼?”

“不知道。”我故意用“知道”回答他。

“那是約二米半高的怪物。像恐龍般的樣子。他們在膠囊中沉睡著,就像科幻片異形中用作長距離航行的冬眠裝置。這東西大約有成千上萬個之多。”

“外星生物?”

他好像聽不到我的問題似的,續道:“我們當時被嚇得魂不附体,我們便拚命的跑。而我亦好像觸動了什麼啟動裝置。那時我實在太害怕,什麼也看不見,只隱約聽見排水聲。在暗處突然跑出了一隻怪物,“他”向我飛撲過來。我本能地用自衛手槍向“他”開火,打中了“他”的胸口及左足。“他”立刻倒在地上。”他作了個瞄準的姿勢,向我“開了兩槍”。

不知為何,我的胸口及左足不自然地覺得隱隱作痛。

“虛擬真實發展到極限究竟會變成怎樣?”他說。

這個問題他己問了幾次。我自已回家後亦認真地想過,可是就得不出什麼答案來。我想,如果虛擬真實的發展到能夠影響我們的腦部,或許會做成很大的影響吧?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說。

“那就是現在的你和現在的我。”

***


“為什麼?為什麼又衝進了來?為了防止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最高網路組群不是已發出了改換記憶的程序嗎?”

就在那時,在我的背後響起了一把男聲。

我四處張望,郤找不到聲音的來源。

“愚蠢的人啊!再次來到這個不幸的地球(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在這個宇宙內,有很多名為“地球”的行星存在。)這個世界正在沉睡呢!漫長的淨化才剛開始。忘記一切不好嗎?忘記痛苦不好嗎?衝破思考的的障壁,再次到來這個不幸的星球!人類真的是那麼喜歡瘋狂嗎?(我想他所說的瘋狂的意思是指我們喜歡痛苦?)喜歡死亡嗎?還是這是人類的本質?人,真的是世上最荒謬的存在?”他續道。

“誰?出來呀!我聽不懂你說什麼呀?”

“哈克……”但那隻怪物忽然在呼喚我。

“真治?……真治,是你嗎?”我顫聲地說。

你對我做了個只有我們才明白的暗號,我就更能確定。我走到你的身邊,把你扶起。

“為什麼?為什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會變成這樣子?”可是你咳了幾下,然後更吐出血來。

“這本是個非常美麗的星球──地球,就是因為你們這些人類,挑起了無謂的戰爭,徹徹底底地毀滅地球。為了生存下去,把自己的本体放入冬眠囊,放棄以往的記憶,造出虛假的軀體,把自己的意識丟到幾光年以外的星球上。但是你們仍舊一點也沒有進步,歷史不斷重複著。到現在竟以另一個虛假的身体重臨舊地。可笑啊,可笑!”那把男聲又說。

“你說……我們在地球的真身才是虛假的,在這裏的怪物郤是我們的真面目?”我不自覺自言自語起來,在腦海中的思考,好像都連成了一條直線。

“哼,如果不是因為程式的關係,令我在這裏替你們進行了數十萬年輪迴的工作,我真的不想再看見你們。”

“輪迴?”

“你們在那邊地球的軀體壞了,或是死了,其意識就返回這裏來,經過清洗記憶的程序,再次與新的軀體接上。”

“所以你說為了防止再有類似我們的事情發生,已經改換了我們的記憶?那麼……我們的記憶也是虛假的?”

“對於我們來說,只有你們的到來是件意外。”

“住口!!!”

***

“如果不是為了救你的性命,我真不想與衪們妥協。後來我們都輪迴到這星球來。”他自嘲的笑了一下,續道:“所以說,我們現在在這裏所做的一切,其實都只是那班不負責任的怪物的娛興節目。只有我和你,知到真相的我和你,知到自己本來是一隻怪物的我和你,才有資格……”

“胡說八道!”我說。

“我胡說八道……?你知道我為了你付出了多少?”

“如果是事實的話就要有證據。證明給我看看!證明我是那些怪物給我看!”

“證明給你看?!”

“沒錯!證明給我看。”

“證明給你看?!”

“證明給我看。”

他突然飛撲過來,用力地勒著我的脖子。雖然我拚命掙扎,可是他郤絲毫不動。在隔壁的人員不久就衝進來,想把我們分隔開,但是亦被他一手推開。我的意識告訴我,我昏死了過去……

我覺得自己像是滲在海水中,舌頭傳來淡淡的海水味。話雖如此,但並沒剛才窒息的感覺。只有一股暖氣由我的腹部流進四肢,舒服非常。我的意識不斷擴大,我覺得整個宇宙就是我,我就是整個宇宙。可是再這樣下去,我真的害怕不能回頭。到地獄去也不是不可能。

我一驚,就發覺醫護人員已就把我救醒了。

回家後,我反覆思量他所說的話和我自己奇妙的經歷。雖然他的說話有不少前言不對後語的地方,而且那些感覺可能都是我神經過敏或只是幻覺而己。但是我就是不能忘記。

為了再次確認自己的想法,第二天我約了一個對這方面很專業的心理學教授和我一起到精神病院一次。

可是……

“他昨晚自殺去世了。”

我的心不其然地向下沉。

“呀,他有封遺書是給你的。”

***

真治:

在這世界的你或許是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存在吧?但是我就不能容忍自己的軟弱。我有時在想,我除了自己的記憶之外還有什麼?我的思考能保證我的存在嗎?能保證自我的統一嗎?連自己的記憶也可以完全虛假,那麼我還是我嗎?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有些事我必須去做的,而且只有我才有資格去做。

或許對於你來說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但是你必須記著,我之所以是這樣,不是因為我是瘋了,也不是因為我是一個天生的騙子,只是因為我所說的無法被證明而已。所以,我去“死”。

最後,容許我借別人的話來道別:

“分離的時間到了,我們各走各路──我去死,而你們則活下去。那條路好走,只有天才知道。


哈克


***


“當時的我只有呆立當場的分兒而已。”教授說。


“這樣不能影響我們的判斷吧?”


“嗯,我覺得不但是個瘋子,而且有殺人及自殺的傾向。”


“但是那份報告說他沒有這些傾向吧?”


“可是……”


同學們七嘴八舌的說過不停,可是教授並沒有再說一句話。


我自己也覺得很迷惑。如果教授所說的都是事實,那麼我自己就覺得那瘋子所說的或許已超出了心理學的範圍。心理學的判斷對他公平嗎?我也不知道。


“那麼教授你為什麼不走他的路呢?”突然心血來心潮,衝口而出。


“因為,我想,就算我到了那裏,重獲自由,我又可以保證那時的我再不是虛假的嗎?”


我忽然間覺得,整個世界都在搖動。
 

8.12.2011

通識科下荒謬的邏輯



在巴士上看到教統局「學制三三四」的宣傳片,第一件讓我想到的,就是那齣六點二十九分在新聞前播放的「心擊家國」。讓人有這樣的聯想,並不是因為它比在電視中廣播來得更無選擇收看的自由;並不是因為佩服李國章局長能言善辯、前呼後擁去了解民情;而是因為「三三四」比「六二九」來得有點講道理,而是因為它的內容有點空間給人獨立思考的機會。

所以,一個要求獨立思考的人不禁要問︰什麼是獨立思考?難度找個大學生來背背稿,說說「獨立思考好有用」就算是獨立思考?培養學生的獨立思考能力,就是增設「通識教育科」或者是「通識科」的主要目的。但是,不要說通識科的課程內容設計的水準如何,從「通識科」這個名字的本身,就可以想像出設計者是通過多少「獨立思考」。通識教育本身的理念是最明顯不過的──一言既之曰︰「通」。不難令人理解,「通」就是要把不同科目、不同學習範疇、不同理念的知識,從互相割裂的情況中重新連結起來,讓學生有更廣闊的視野,更廣闊的胸襟。換言之,就是要消除學科之間的界限。但是,現在卻偏偏把這個教育的理念以一個課程,以一個公開試的形式「具體化」。課程是需要有一個特定的範圍,要評量,要量度,甚至要有標準答案。把這兩種互相矛盾的東西放在一起,還以「通識科」去命名,結果只會換來「知識泡沫化」的結果。

從通識科中所謂「論題」可以引證以上的觀點,所謂培養「獨立思考」,居然不是從教育學生思考方法、邏輯、創意思維、謬誤剖析等基本功,也不是文化史、思想史、藝術史、甚至是哲學等擴闊思想限界的養料。而是以一些空泛的話題,比如什麼「全球化下影響」、「經濟上的互相依賴是恩賜還是詛咒」來充牚場面,這種「未學行先學走」的策略,這只會變成「毫無根據的吹水會」,或者是「背誦標準答案的默書試」。說到底,這種「知識泡沫化」只是滿足大財團、大企業的要求,結果淪為改善商界人力資源的一種管理手段而已。

不過打從第一天開始,「教育及人力資源統籌局」這個名字的本身,就說明了她對教育的哲學,就是把教育與人力資源渾為一談。人力資源最關心的是資源分配,資源分配第一件要講的是效率。而教育,尤其是所謂「通識教育」,並不是能夠用一個「課程」有效率、可量度地計算出來。

但相比起一個口口聲聲只為學生學習著想的企業家,德高望重的李局長卻比較像一個實證主義的社會科學家,而且相信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用整個教育制度來證明他的理論的工程有多偉大,難怪很多家長都形容自己的子女將成為白老鼠了。

2004/11/7

後記︰多年前的一篇文章,當下看來感觸良多。現在與當時的分別,只在於「教育統籌局」改名「教育局」;「李局長」變成「孫局長」;「通識科」分裂為「國民教育科」而已。

8.09.2011

團隊合作與團隊精神


俗語云︰「小別勝新婚。」想不到這句話可用到WARGAME場上。

「TOMMY出左事!」從電話中傳來蘇仔緊張的聲音。

雖知人生無常,但臨到身邊的朋友時,仍不禁難以至信。

「TOMMY出左事!」不久,相同的緊張從雞子口中說出。

「我已從蘇仔口中得知,暫時未有甚麼可幫忙,惟有默默地為TOMMY打氣,祈求他渡過難關。」我說。的確,面對逆境,我們往往只能默默地承受,「盡人事,知天命」也是「認真」的一種吧?

就在TOMMY人生最關鍵的時刻,在腦海中浮現了他與德A或雞子不只一次鬥嘴時說話︰「我要的不是朋友,我要的是兄弟!」

當時大家一笑置之,然而,當將要失去時,才體會這句說話的真正意思。

「各位,T係琴日0522發生左一個嚴重意外引致內出血,直至今日做左兩次手術總算止左血。但仲未算係過左危險期需要繼續係ICU留醫。T係我地SBSH一份子,我地SBSH係一體,我希望大家一齊支持T渡過難關,令佢可以快D歸隊同我地一齊殺個痛快!!!We are SBSH!!! 」 張貼者: wai 於 下午11:35

「為我們受了傷的Tommy,送上最大的祝福!願他早日康復!!」John Wong,May 23 at 6:32pm via iPhone。Alex Pan, Ming Mui, Cho Hang So, TakWai Yeung, Cho Hang So, Chris Chu, Eda Chan, Ko Lam like this。

「 因為TOMMY阿哥話每曰只可以兩個人去探TOMMY,同埋要預 先通知,所以我諗我地都係派代表去喇。」Cho Hang So,May 25 at 11:48pm。林劍華, Ming Mui and Ko Lam like this。

「你地邊個想去嘅咪分幾日去囉...佢都好想見到你地每一個。」Eda Chan,May 26 at 1:02am。Chris Chu like this。

這些網上對話只是冰山一角(有短片為證),證明SBSH已非只是一時戲言,亦非有共同啫好的朋友,而真真正正成為一體。

這就是團隊精神。

故為紀念此事,在相討用哪一種代號作為本次的作戰主題時,德A一提議「Operation T-Time」,就被我立刻採用了。

T當然其中一個意思是代表TOMMY,另一層意思就是T代表TEA,即TEA﹣TIME,意謂「小休」,兩者相加當然就是本行動是為了缺陣的TOMMY而戰。

至於行動代號的中文為「當悔改」,雖然與英文代號的意思不謀而合,但過程則是後話。更想不到的是,TOMMY以「另類復活」的方式參戰……

既以「團隊」為中心,「團隊合作」必然是SBSH面對的課題。外國的管理學著重體制的建立、明確的分工作為「團隊合作」的中心,然而「人」的要素卻是最困難,但最為重要。

別人接受你的指揮,並不是因為你的職位使然。

記得有一套無記電視劇(忘了名字),關匊英所演的角色有一句「名言」︰「我說你行你就行,我說你不行你就不行。」這當然是騙觀眾的取寵言詞。

別人接受你的指揮,是因為你有能力指揮別人。

「若你是不行,怎麼說你行,你仍是不行。」這才是現實。沒有能力的,總有一天會穿崩。故此,團隊合作並不是祈求別人如何配合自己的行動,而是提升自己的能力,令大家能夠配合大家的行動。悔改山兩戰就是一例。

「過來!請安靜請我說!」在一戰前,山腳的「雜排軍」正等待進攻,我說︰「今次的任務,並非要打得你死我活。你殺多少人,被殺多少次並非重點!」頓了頓,續道︰「而是我們是一個隊伍,要有人捉摸到山上的電線干!只要有其中一個人,只需要一個人,我們全體就勝利了!」再環看大家,說︰「所以,能夠衝上前捉摸電線干的,不要猶疑!衝上去!不能捉摸到電線干的,不要猶疑,幫助能上前衝的人,也衝上去!惟有大家同心,我們才能戰勝上面那一班窮凶極惡的匪徒!」再來才交待如何從三面夾擊的戰術。

指揮的工作,並不單只「構思戰術」與「分工」;團隊合作,也非只「互相依頼」。

團隊合作與團隊精神,最終也是同一件事。

8.06.2011

吃飯、文化與思考


書名︰《空腹力革命》
作者︰石原結實
出版社︰三采文化

「若你少吃20%食物,你的人生將會長壽30%。」已記不起是哪一份研究指出。

起初聽來,這的確是一個令人驚訝的研究。

幼稚園的常識告訴我們,飲食是維持生命的必要手段。「食快D啦!食多D啦!唔好偏食啦!」這三個「啦」,仍然在我家中時常聽到的對白。當父母的(尤其是當祖父母的︰P),最關心當然是小孩子的健康,吃必然是首位。很難想像,父母會很高興孩子不吃不喝。

「過度飽食=慢性自殺?空腹力不是教你飢餓!清除血液雜質、甩掉危險贅肉的飲食革命。實踐飲食新概念,改變肥胖與多病的人生。」一天,一位女學生歡天喜地帶著《空腹力革命》,問我這書面的廣告字句是不是真的。

可能她看見我對這書有點不屑一顧,補充道︰「這書說空腹力的效果是非常大的,擁有空腹力不但能讓血液更清、更乾淨,還能提高免疫力、維持健康,甚至提高患者的病後康復能力。你有聽說過嗎?真有效嗎?」

「老實說,我並沒有聽過甚麼空腹力,但是若果說得它能醫百病,那就要更敏感更小心,不要輕易相信了。」我說。

「但是,作者是名醫生;這又是日本暢銷書;而且在台灣很多名人專家一致推薦!」可能因為我教她通識的關係,不知不覺與我辯論起來。

她的想法我多少能夠猜想,她並非真的要與我辯論,而是時下少男少女,還有甚麼煩惱大過減肥瘦身?剛剛看到新聞[1],英國600名兒童需要入院治療厭食症,甚理由卻是執迷於「零碼」﹣沒有碼數的衣服,比如說他們玩的洋娃娃。

這是為了甚麼?真的只是因為報刊所說,是傳媒潮流的瘦身文化的毒害?還是人性的無知與偏見呢?「進食」對於人來說,還有甚麼意義呢?記得黃子華的棟篤笑中其中一段是這樣的︰「瘦是甚麼?對於女孩子來說,瘦減10磅為之瘦。那你說要減多少?當你減了10磅之後,還有多10磅可減!」無限之循環,結果也變成「零碼人」。

看見她誠懇的目光,最終還心有不忍,把書留了下來研究一下。

然而,真的沒有心情讀畢200多頁。而且,要判別「酸奶」是酸的無需要把全部喝光,只需要聞一下就夠了。故使出「一招了」式的大學閱讀方法︰只需看前言及目錄。

語理分析的第一課,「意義先於真假」。莫問「空腹力」是真是假,先問甚麼是「空腹力」。

「近年來,代謝症候群成為一個熱門的話題,而它會成為我們切身的問題,主要是因為代謝症候群是引發高血壓和糖尿病等各種生活習慣的一大主因,而這些疾病又很容易引發更可怕的疾病,如腦梗塞、腦中風、心肌梗塞等容易致人於死的疾病……現代人生病的許多原因,都是因為吃太多,為了讓自己生活得更健康、更不容易生病,避免吃太多食物是最簡單又最有效的方法……所以不要縱容自己的慾望,讓自己吃太飽,應該設法維持空腹狀態比較好,這也是我極力主張的空腹力效果。」(p.20)

就這樣,已揭了底牌,所謂「空腹力」,並不是甚麼神秘之力,也不是甚麼「革命」,那正如「少吃20﹪令人長壽」的研究一樣,其重點不在於「少吃」與「空腹」,而是與肥伴為伍的城巿人,吃得實在過飽了。

吃得過飽,當然吃少一點會健康些,這是太陽從東方昇起的老生常談。

吃少一點(所謂「斷食」),多吃水果蔬菜(例如︰甚麼「紅蘿蔔蘋果汁」)等方法不談,其實也沒有甚麼好談,因為大部份減肥失敗的人,並非減肥方法沒有效,也不是不知道以上的方法,而是做不到、堅持不到。讓我們再看看一些標題︰

「第二章 血液裹的雜質會引發疾病
「弄髒血液的最大元凶 ﹣動物性蛋白質
「運動不足會使血液產生雜質
「壓力會讓血液循環不良並產生雜質
「第五章 溫熱身體來治療疾病
「第六章 不需要看醫生的食物與吃法

不需要甚麼艱深的思考方法,只需要問一句︰這些與「空腹力」有甚麼關係?下雨了,地下當然濕。但是地下濕並非只因下雨,也可能是巿政洗街。吃得太飽當然會引起很多疾病,但亦有不少疾病是由其他因素引起的。

若把這些也包括在「空腹力」中,那只會令人想起很多減肥廣告︰「我們的療程很有效,但需配合均衡飲食與運動。」每次看到這些廣告時,都有一種衝動去問問有關人仕︰「究竟是療程有效?還是均衝飲食與運動有效?若我均衡飲食及運動,為甚麼還需要花很多錢瘦身呢?」

「血液裹的雜質」、「陽性體質與陰性體質」等,要麼是顧左右而言他;要麼是賣弄術語,只能作為文字遊戲;甚至「空腹力」本身,也亦只是幼稚園的常識︰「太餓太飽都不適宜。」

「那的確是一個令人驚訝的研究,起初聽來。」三天後我把書還給她時,我開始解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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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ttp://www.am730.com.hk/article.php?article=67180&d=1540

5.26.2011

《躺在時間的洪流上懷念他們》


瓦礫
在馬路上,在山丘下,在廣場之中,
在操場,在班房,在無名之處,
在不應存在的地方。


事情來得太快,
也來得太遲。
本來從容的悼念,
卻換來無言的哀傷。


淚水
在報刊上,在半旗下,在眼眶之中,
在墳塋,在鐵窗,在瓷造瓜子,
在無能為力的地方。


悲慟去得太快,
也去得太遲。
遺忘等候一旁,
覬覦他們再次死亡。


只能刻上名字
在石頭上、在大樹下,在數海之中,
在人群,在心裡,在靈魂深處,
留在明日記念的地方。


圖https://goo.gl/images/HAvAJb

4.01.2011

《時間》


凝望 彩玻離下
秒針在轉
上一格是過去
下一格是將來
卻停不住現在

品味 咖啡杯內
焦糖在轉
留在嘴角是過去
蒸漏壺中是將來
卻不見現在

吞雲 在菸之上
漩渦在轉
吐出的是過去
等待的是將來
卻燃燒著現在

回憶 世情外
片段在轉
甜密是過去
悲傷是將來
卻忘記現在

P.S. 於FACKBOOK見友人佳句,心血來潮,故作一首贈興。以下為轉載︰第一句為原句,二、三句是拙筆後加。
「只能回望,不能回頭走;這就是過去!
只能期望,不能捉摸;這就是將來!
兩邊皆不通,人卻留下現在。」


圖:http://2.share.photo.xuite.net/erickhera.tw/12b05ca/19489860/1078259590_l.jpg

2.27.2011

《散功》

紅筆 游走字裡行間
教室卻留下空調

剛剛的一頓brunch
早已慢慢鑽入潛意識

靈劍 斬斷晴空萬里
在雜亂的符號中消磨

在題與題中間
偷偷把閒隙投向永恒

P.S. 星期日回校改卷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