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2017

《納西瑟斯》:四維 鬼



「珊珊!珊珊!」柴滔由自己的房間走出來,叫道︰「你地見唔見珊珊呀?」

「我地同你一齊上嚟喎,你見到乜我地咪見到乜囉!」肥花生佬忍不住嘲笑柴滔。

「可以先讓我坐下嗎?」蕭錦鳳小聲對我說︰「我的足踝很痛。」

我點了點頭,向柴滔說︰「可以借張櫈嗎?」

「我宜家唔見左個女呀!」柴滔仿佛已停止了思考,狂躁症又要發作。

「不是入你家嗎?你從來沒帶過我回家……」蕭錦鳳眼角看了看我,她有所不知,今天我「逃出來」時反鎖了房間,要再走「秘密通道」才回房開門。

在我不知如何向她解釋,肥花生佬又說︰「會唔會入左其他房?」

「唔會啦!今朝我一早就趕走所有人,宜家應該只有我地。」柴滔說。

原來他一早發狂是要我們避開房屋署職員?

柴滔可能望到蕭錦鳳十分疲倦的樣子,同情起來,但卻向我說︰「麻拎煩!自己入去攞啦。」

我點了點頭,扶著蕭錦鳳入去柴滔的房間,我也只是第一次入去,柴滔平時神經兮兮,不淮別人靠近。房間內漆黑一片,只透過走廊的燈光射入來,才能勉強看到房內的情況。

房內只有四道牆壁空空洞洞的,一張梳化,兩張圓櫈及一張摺桌,幾乎空無一物,原全不像一個擁有一層工廈劏房的業主應有裝潢。

「有沒有電話?」蕭錦鳳坐在惟一一張圓櫈上,說︰「而且一隻窗也沒有。」可能為了防止在街外望入房內,柴滔把窗戶全都封了。

在梳化旁找到電話,我拿起來一聽,果然長響沒法接通,我向蕭錦鳳搖了搖頭。

可能因為前樓梯塌下時電錶受到損壞,除了走廊是公家供電外,房內全都停電了。而室內無線電話沒有電是不能通話的。

「我想喝一口水。」蕭錦鳳說。

獨自在找杯及水壼。沒有一件找得見,但在厠所的洗手盤內,看到一件令我驚訝的東西。

一個雙圓環。

「點解會係度?」我拿起來,又想起昨晚的事︰

「時間只是人的幻覺,過去、現在及將來是同時發生。」小熊維尼高舉雙圓環叫道。

「但是我們的經驗都告訴我們,過去無法改變,將來是未知知數。」女酒保反駁說。

「錯!錯!錯!你仔細地想想,所謂“現在”是由很“近的過去”及“很近的將來”組成,我們對時間的觀念,只是意識把兩者連結上來。就像看動畫片,把幾幅不同的圖片飛快地揭過,以為它們有線性的因果關係,事實上它們都只是獨立的存在,並且可以重新排列。」小熊維尼解釋說,他沒有用數學模型解釋,算是很有意圖用最淺白的方式說明。

可是女酒保還是搖了搖頭,完全不明白維尼在說甚麼。維尼想了想,再說︰「我們的世界只是全息影像。」

「這是甚麼?」蕭錦鳳見我又想得出神,走過來看。

「下?無乜野。」我把雙圓環放回褲袋,突然想起褲袋今天不知何時弄破了,便轉手放入另一邊的褲袋。

「你快尐講我個女去左邊!」門外突然傳來柴滔的怒哮︰「情花開!我叫你開門你開唔開!」

我與蕭錦鳳出門看看發生何事,只看到柴滔在用力拍佛教教會的房間,肥花生佬仍站在一旁食花生。

「發生咩事?」我問肥花生佬。

「頭先佢係度搵女,聽到呢間房傳出聲音,我地就拍門啦,點知一開門見到個假尼姑。我認得佢,佢就係三年前爐底藏屍個個林媛熙。」肥花生佬道。

「嗰個殺左個4歲細路女但最後告唔入果個?」我問道。

「咪就係佢囉。」肥花生佬說︰「我一話比柴滔知,佢就發晒癲咁要入去人地屋裏面搜,個假尼姑一驚就縮番入去房,唔開門。」

「為甚麼你記得那麼清楚?」蕭錦鳳問道。

「因為嗰左工廈係我巡查,單野亦都係我最先發現……」肥花生佬說著沒有本點領功的口氣,反而有點不願意再說,我們也沒有再追問。

「鈴鈴鈴…鈴鈴鈴…」

「這是甚麼聲音?」蕭錦鳳問。

「呢個係好古老嘅電話鈴聲,重係用轉盤嗰種。」肥花生佬說。

「好像由這間房傳來。」蕭錦鳳指著其中一間房。

「呢間係我間房喎!我無咁嘅電話喎!」我說。

「咁開門入去睇下咪知道囉!」肥花生佬說。

不要說肥花生佬,蕭錦鳳的臉上基本上已寫有「我想看看」四個大字,我甚至懷疑她是否因為想到我家而跟踪著我。

「我唔係唔想開門,但係向裏面反鎖左。」我嘗試解釋說。
蕭錦鳳與肥花生佬你眼望我我,不明白我在說甚麼,而我也不好意思說因為要逃避發狂的柴滔,而走「秘密通道」。

「你們唔信?好!我試比你地睇。」我便走去開門。

按下數字密碼之後,便扭門推開,說︰「你地睇下!」

誰知門並沒有鎖上,應聲而開。

我望了望蕭錦鳳,又望了望肥花生佬,這次真的是有理說不清。

正要推門而入,在門隙處射出來的藍光?

(藍光?而家應該停左電。同埋我間房應該係白色燈…)

我慢慢把門推開。

「攪乜野呀?」我說道。

房間的地板開了一個大大洞,梳化床及茶几等都跌落下一層,而藍色的光是來自三樓的。

「電話的聆聲原來由三樓傳上來。」蕭錦鳳也探頭一看,她見我不敢走近破洞,便自行走到洞邊往下一看。

但這時我在房的一角卻發現一隻粉藍色的膠涼鞋仔,心裏不禁一沉。

「快過來。」蕭錦鳳轉過頭來,神情有點驚慌,續道︰「看來我找到珊珊了。」

我也走近洞邊,往下一看,與我所想的一樣,除了地板的石屎及我的傢俬外,還看到一個穿粉紅色的背心裙仔的小女孩躺在中間,不動也不動……

「她就是珊珊?」蕭錦鳳問。

我點了點頭。

「還是快點叫柴先生過來。」蕭錦鳳緊張地說。

走出房門,看到仍歇斯底里地拍門柴滔,我摸了摸在褲袋中的雙圓環,實在有點說不出口,因為我心裏明白,為甚麼珊珊會在我家出現。肥花生佬看在眼裏,終於忍不住叫道︰「柴滔,你個女跌左落去下邊個層,快尐過來啦!」

柴滔聽得明與不明之間,但聽到肥花生佬如此說,便也走入我的房子,一看到珊珊跌到下一層,二話不說,便跳下去。

我在樓梯房拿了條鐵梯,那本是用來爬回「秘密通道」用的,現在就用來放在洞邊,爬下去三樓。

「爸爸對你唔住……爸爸對你唔住……」柴滔居然抱著女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女兒肯定是這個一個狂躁症的大叔的死穴。

「撞鬼囉!」肥花生佬也從樓梯爬了下來,看到四周都是一格格仙人的遺照,打了個冷震,說道︰「原來呢層係骨灰龕。」

三樓長年上鎖,也沒有招牌甚麼的,看來是非法經營骨灰龕場。

「難怪!這兒的陰氣太重了。」蕭錦鳳也爬了下來。

「你隻腳無事啦咩?」我問。

蕭錦鳳只伸了伸舌頭。

「運氣與風水是有關聯的。」蕭錦鳳說︰「你的家下面就是陰宅,難怪時常諸事不順。」

「唔好又來你尐鬼神故事。」一說到怪力亂神,我便心中有氣。

「不是胡言亂語。」蕭錦鳳一本正經地說︰「三年前我家就住在墳場旁邊,陰氣太重,時常看到那些污穢的東西。」

每次聽她說我也打個冷震,她繼續說︰「本來搬家後已有三年看不到,但我今早在面試室就見到了。」蕭錦鳳說︰「那隻東西與跛子一模一樣,而且好像用槍指著跛子。它開槍時,我本能地把它推開了,那隻東西便倒在地上消失了。那全都是我親眼看見!」

「講起嚟,我也聽到槍聲……」我皺起眉回想著,望著蕭錦鳳,但見她突然捉著我的手臂,臉上又點驚慌失措,她指著我的背後,示意我轉身往上看。

我慢慢轉身,看著在天花破洞的洞邊,站著一個穿粉紅色裙子的小女孩「珊珊」。

「我有冇眼花?」我問,然後回看著柴滔抱起另一個生死未卜珊珊。

「你只是我另一個可能性而已。」蕭錦鳳念念有詞說著跛子的對白。

圖:http://www.bmcpc.org.hk/filemanager/gallery/34/20160807_ABCPC(9).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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